我從小喜歡養花。
那時,鄉下沒有什么名貴花卉,只是一些再普通不過的草花。春天,我在院子里埋上紫茉莉、鳳仙花、雞冠花籽,從此就天天盼小苗出土。幾天后,土里鉆出一絲綠意,我看了欣喜不已,后來才曉得那只是小草。
等到花苗出土,我又天天看小苗長大了幾。姐姐通知我,紫茉莉花桿假如是紫紅色的,那開出的花就是玫紅,花桿是綠色,開出的花就是黃色和白色。后來,紫茉莉花開了,果真像姐姐說的那樣。這讓我覺著植物很神奇,居然會用顏色“說話”。
可惜種的鳳仙花和雞冠花常被院子里的小雞啄食,眼看長不成了,母親給花搭了個籬笆。家里養的羊又來搗亂,有時鉆進籬笆,把花給啃了。
所幸的是紫茉莉長勢潑辣,又屬于宿根花卉,幾株小苗,很快就能“呼啦啦”長成一大片。所以我家院子里只要紫茉莉在一年又一年地不倦開放了。
每年夏天六七月份,紫茉莉就綻放出美麗的花朵。它總是在黃昏怒放,玫紅、橙黃、雪白的花一片片一叢叢開得擁堵、喧嘩,仿佛是天邊的晚霞落在花枝上。紫茉莉花香濃郁,晚風吹來,芳香四溢,沁人心脾。夜深人靜時分,明月當空,花影朦朧,頗有些“暗香浮動月傍晚”的意境。
夏天亮得晚,晚上八點多了,天光依然亮堂。我和小朋友在院子里嬉戲,有時采幾朵紫茉莉戴在頭上,有時用紫紅色的花瓣汁液介入甲,覺得本人美美的。有時,我還獵奇,剝去紫茉莉花籽黑色的硬殼,把里面白色的種子捻成碎末,當成脂粉往臉上搽。我起初以為這是我少年天性,獵奇心強,后來才曉得古代女子就有用紫茉莉花種子做香粉的習氣,小說《紅樓夢》里還特地提到過。
長大后,到外地讀書,城市里花草繁多,我見到了許多從沒見過的芳樹名花,自然是驚喜多多。那些年,我不時往家拿花的種子,可惜都沒有養成。
結婚后,租住在郊區一個安靜的院落。那年春天,從花市買了幾株菊苗種在花盆里。下班后閑來無事,給菊苗澆澆水,施施肥,摘去枝葉間的分杈,察看它的長勢,覺得勞累一天的身心放松了許多。等到秋天菊花怒放,金黃、紫紅、雪白的花朵各異、揮灑自如,菊香醉人,又給我帶來了許多賞花的樂趣。晚上,我坐在書桌前看書,挑一盆最喜歡的菊花放在案頭,書香花香環繞,讓我領會到陶淵明那種“采菊東籬下,悠然望南山”的愜意和幸福。
后來,搬了幾次家,不論住到哪里,家里從沒斷過花花草草。月季、桂花、茉莉、蝴蝶蘭、多肉植物把陽臺、臥室擺得滿滿當當,一年四季,花香不時。有時寫作累了,就來來回回觀賞那些美麗的花朵。窗外皓月當空,室內花香盈面,讓我有一種歲月靜好的覺得。
前幾年,樓下小區綠地里總是雜草叢生。有年春天,趁著下雨,撒了一把紫茉莉花籽。很快那些紫茉莉破土而出,長勢遠遠超越野草。夏天,成片的紫茉莉嫣然綻放,芳香陣陣,成了小區一道醉人的景色,也給我帶來了許多美妙的童年回想。
喜歡唐代詩人于良史那句“掬水月在手,弄花香滿衣”,寫出了愛花人與花相伴的美妙情境。茫茫紅塵里,與花相伴,花香沾衣,花姿潤心。花裝點了生活,也讓凡俗的日子開出了一朵朵悠然閑適的花。